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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生对钱守得很紧,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用,可一辈子下来,父亲没余下多少钱,反而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中年便躺在病榻上。母亲一生对钱看得很淡,时常穷大方。母亲常说,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相反,她的生活常不缺钱用。
记忆中,父亲时常为一窝猪崽卖不上好价钱,捶胸顿足,几天吃不下饭。而母亲依然生活如初,反而劝父亲,货卖当时不吃亏。父亲不听母亲劝,把他的坏情绪波及到我们,吓得我们大气也不敢出。母亲每每见此,总当着父亲的面说,孩子们,该你们玩自己玩去,别被父亲吓得缩手缩脚。因此,年幼的我们,只要被贫穷折磨得无奈的父亲在场,我们总是小心翼翼端坐在家中的一隅,可只要父亲一离家去田地,母亲乐呵呵地归来,我们立马像换了个人,尽现孩子的天真。
父亲终年惧怕着他的贫穷,他尽一切力量去劳作,甚至自己生病也舍不得去医院看病就诊,一味地强忍着省着家中的每一分钱。可结果非他所料,在他还不足50岁的壮年身体,却动了3次大手术,疾病的疼痛使他备受煎熬。视钱如命的父亲见花花绿绿的钞票花在医院里,他更是痛心疾首。母亲面临家中灾难,从未垂头丧气,反而一天到晚穿行于田间与医院。她苦口婆心地劝父亲,钱花了可以再挣,身体累垮了一病不起,永远不会再来。有时,我们认为母亲在佯装着这种富有的心态。可经历13岁那年的家庭灾难后,目睹母亲的种种措施,才发觉母亲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13岁那年秋天,父亲因小病舍不得花钱看,一拖再拖,到了非切除脾才能保全生命的地步,直至他进手术房还问家人动手术要多少费用,而母亲含泪骂父亲一句:“难道钱比命还重要吗?”就在父亲手术成功后,母亲因误用农药,把13亩扬花结穗的稻子喷洒得颗粒无收。家中的祸事接踵而来,我们很懂事地守在母亲的身边,生怕她一时想不开,抱个农药瓶一饮而尽离我们而去(因为邻家大嫂不久前因生活所迫服毒自杀)。母亲见我们整天寸步不离她,一开始她未看出蹊跷,但她察明后,狠狠地把我们臭骂了一顿,说,妈不会被日子压垮,孩子们,爸爸虽病倒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有个爸爸可叫;家中一年稻子无收成,妈不怕!我们有双手可以拾别人家田中遗留下的稻穗……在母亲的号召下,我们全家人起早摸黑在别人家稻田里用扫帚扫起遗落的稻粒,结果,我们战胜了家中最困境的那段时光。
有了母亲对生活富有的激情,以后的生活中,我们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一想到母亲,就信心百倍,阳光灿烂。
如今母亲老了,父亲也老了,父亲依然视钱如命。即使躺在病榻上,接过我们孝敬他的钱,总是虔诚地握于胸前,絮絮叨叨地重复着,爸一辈子未用过这么多钱,没想到老了,还能手握着一把钱,可就是舍不得用……每次回去,我们总是习惯地把钱递到父亲手中,让他有一丝富足感,可他仍然坚守着他的贫穷,因为此时的父亲已病得不能移步去花我们所给的钱,他只好在满足手感之后,把钱如数交给母亲。而母亲依然平淡地数数花花绿绿的钞票,自言自语,一辈子不少钱用的人,就是一辈子拥有钱……
很多时候,我时常在想,父亲的贫穷和母亲的富有,到底谁的生活方向是积极的一面,很难抉择——父亲的贫穷,是一种节约美德;母亲的富有,是一种健康的心态。在我取舍难分时,不自觉地也遗传了父母共同的生活情操——对钱看淡些,并非就是贫穷,相反是种富有的表现;一味地把钱看得如命,努力地积蓄着,表面看似乎脱离了贫穷,其实却永远被钱奴役着,摆脱不了贫穷的阴影。
父亲的贫穷,是父亲一生的悲哀,不仅殃及他的身体,还影响着我们年幼的心灵;母亲的富有,是母亲一生的快乐,不仅使她健康长寿,还引领着我们向上生活的激情。
(文/胥加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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