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开

berbatrov

蔷薇花开

猛然睁开眼睛，窗外是蒙蒙的黑，汐汐沥沥的有下雨的声音。记得上次醒时是早上九点多，怎么可能一场雨就黑成了晚上？这么一想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了。我睡了整整一天。
    今天凌晨两点多我才上床睡觉，失业到现在两个多月过的都是纸醉金迷的生活，一个星期大概有4、5天被朋友拖出去疯。真的是疯了，每天晚上不玩别的只是不停地灌酒，五、六十度的烈酒掺了绿茶就变成了甜美的饮料，原本是男人用来哄小女孩喝醉的伎俩，现在却成了我们疯狂的借口。
    我叫程小可，20岁，高中读到一半的时候辍了学，成了一个没有独自谋生能力的女孩。
    但其实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生存的，自小父母离异，只记得当时年幼的自己面对家里的混乱茫然不知所措，有哭得天混地暗的时候。有一天父亲把我送去从未见过的阿姨家，从此音训全无。一段时间以后，不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有父亲、母亲的家。
    阿姨是个美丽的女子，在淮海路瑞金路那有一套房子，两室两厅带一个不算小的露台。一个厅连着南北两个房间，是一条三米多长的走廊，一整面墙的鞋子，藏在一只只抽屉里，每一只拉开，都叫人忍不住叹息，这样华美的东西多久才轮到一次装扮主人 的机会。再过去是正厅，米黄色的墙纸有暗色的蔷薇花一朵一朵开在上面，一只双人沙发有点陈旧的玫瑰色，是布的，放在客厅当中的位置，面对着有大扇落地玻璃窗的露台，天气好的时候阿姨总是蜷缩在里面，太阳照在她身上，懒洋洋的，看得到长长的睫毛盖在眼帘上，瀑布一样的黑发散乱地流泻下来，手指间是细长的香烟，蓝灰色的烟丝像断了风筝的线那样徐徐地缠绕开来，像猫一样安静。我不知道我美丽的阿姨是以什么为生，她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家，有时候很晚了听到她用钥匙开门，然后脱掉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进了她自己的房间。会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从厅的那头传过来，但第二天必定是云淡风清的淡然。有时候看到我放学回家会淡淡地微笑，有时候全然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期和她这样沉默的女子待久了的关系还是原本我也是个缺少语言能力的孩子，彼此很少有话。有一次因为考试作弊学校把阿姨找去，我站在老师后面看到她在门口出现，优雅地敲了敲门然后坐下。老师对着她说了很多陈词滥调，她坐在那里只是淡淡地笑。因为她礼貌的沉默让老师没有了继续的热情，很快让我们离开。回到家她把我带到露台，夜色下的上海有一种暧昧的美丽。她说，小可，我只是给了你一个住的地方，并没有在照顾你，所以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没有谁会来决定你应该的命运。你是个美丽的女孩子，无论在哪里，美丽的女子总是带着故事开始和离开，不需要去勉强什么，也没有勉强的能力。你要好好的，快乐就可以。
    我十八岁的时候阿姨三十八岁。那天我放了学在回家的路上去红宝石西饼屋买了个八寸的黑森林蛋糕，走到门口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打开门，一股鲜血的腥味扑面而来。阿姨在她的浴缸里用刀片划开了两只手的动脉，穿着她最喜欢的玫红色丝绸睡衣，没有化妆。
    阿姨的死我没有很难过，就像她说的她并没有在照顾我，我们不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但是我哭了，在那个她离开我的晚上，我决定把我一生的眼泪都流干净。
    律师按照阿姨的遗嘱把所有的珠宝都变作现金还了债，房子留给了我。从此以后我就可以住在里面，像阿姨在的时候一样。
    也就是在那年，我放弃了我学生的身份。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命运，除了我自己。  
阿姨虽然给我了我住的地方也替我预付了半年的水电煤之类的开销，但很多现实的问题很客观的摆在了面前。我甚至连吃饭的钱也没有。
　　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身边没有亲人或者朋友，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什么样的生活选择了我。感觉自己是在流浪，一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空空荡荡的。
    上海的冬天潮湿而阴冷，我在那个冬天报名做了群众演员，是个既不需要文凭也不需要技能的职业，所要做的仅仅是不引人注目就可以。每天我在那里和很多人一起。常常都是早上四、五点就起床，天色依然是看不到黎明的黑，即使穿了羽绒服出到外面还是瑟瑟地发抖。荧幕上的明星看来总是光彩照人，但是拍摄的过程却不是“无聊”两个字可以形容。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等在空地，看剧务安排布景、等导演给演员讲戏，那样的环境真正让我感觉到人生如戏，事先早就安排好了的，我们只是在填补着一段段的空白。周围的人大多怀着或许可以在这里实现自己成为明星的梦想的热情，而我，只是个为了每天两顿饭和几十块钱的生活费而茫然若失的孩子有着格格不入的困惑而苍白着。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隔阂使我在这个群体里显得与众不同，开始受到关注。有人推荐我去拍一个化妆品的广告，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特别是八千块钱的收入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无比现实的诱惑。物质上的匮乏常常使我产生一种类似饥饿的错觉。那是一种空虚的欲望，有时候望着镜子里的那张日益陌生的脸，仿佛可以看到她正在干涸。化妆师在我脸上一层层地上着颜色，没有掩盖我本来的面目，但每一分钟都发生着细微的变化，我看着她慢慢、慢慢地从原本的青涩稚嫩蔓延成高贵成熟，仿佛一夕之间迅速长大，看到了十年后的自己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可是眼睛里只是一片清明。我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衣躺在一只灰紫色的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沙发里，长发剪得细碎散乱地披着，导演要我最自然的表情，眼神茫然嘴角浮现模糊的微笑，就像是摆错了空间的幽灵。那样的情景让我想起了阿姨，那个一贯优雅但迷离的女子，正像是个幽灵，始终彷徨寂寞着，成熟又矛盾地天真着。现在她应该在回到她应该去的路上了。
    那组照片拍得很美，就像导演说的那张沙发所呈现出的陈旧感就像在时光隧道里被揉碎的浪漫，和我的迷茫错落成无可名状的颓废，方很满意，除了原有的八千块以外还送了我一个红包和一整套他们的产品。红包里是一张支票还有名片，金额是1，0000元。
    我被做成了巨幅的海报悬挂在各大商场、闹市还有地铁车站里。偶尔出去看到自己的变得那么大凭空地出现在城市里感觉平静，并不觉得那是自己，好象是另外一个人，一个长得和我相似的女子。我想换作任何一个其她的女孩子都应该会有小小的得意吧？可是我只是一个人，尽管可以得意又有谁知晓？所以惟有平静。
    其实我是不喜欢化妆的，总是觉得化了妆的自己感觉好象戴了面具，会和马路上其她女子变成一样的表情，那是一种精致的但是附和着造作的高傲。也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总是不愿意。喜欢自己素面朝天的样子有着这个都市中少有的清闲。那套化妆品基本上就那样闲弃着，我把它放在原来阿姨住的房间，一样样整齐地摆放在她的复古式样的梳妆台上，就好象她还在。那样的灰紫和整个房间暗沉的玫红色交相辉映，别有一种朦胧的罗曼蒂克式的情调。我想阿姨如果还在应该是会喜欢的。而现在只剩下我。
    骨子里是个对人、对事、对物没有计较的人，所以对钱同样没有什么概念，无论是八千还是一万都像水一样从指间流走。阿姨有那么多美丽的鞋子都留给了我，我是那么地喜欢它们，所以因为它们，我喜欢上了更多美丽的东西。物质，那么看似触手可及地充溢在我们身边，以一种野蛮的方式不知不觉地挤压出我们的欲望，仿佛一场无声的溃烂。
    我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不同的是现在我可以有几句对白，偶尔可以有几秒钟的时间可以让摄象机短暂停留。这样的生活虽然单调，但是我发觉自己正在逐渐地喜欢上它，不仅是因为现在相对丰裕且稳定的收入，也因为它开始让我产生一种生活在别处的梦幻。我想我是寂寞太久了。

后记：
　　　很早以前的文字，现在读来感觉极尽奢华而空洞．但还算美丽的，对吗？
　　　蔷薇花开，半边荼蘼  
我想我需要一再的承诺，才可以安心，可惜从不相信所谓的生生世世的童话，所以我不要诺言．只是希望在受伤以后不会记得太多的美好，如果你明白，请你冷酷一点

"爱"和"哎"是同样的感叹,是否是意味着爱情之路充满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