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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川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的雨伞变轻了，我小心翼翼的从伞低下望上去，却不敢将伞移开，因为我害怕，我怕移开的一瞬间，大雨又会倾盆而下。就像我现在的遭遇一样，生活总是在跟我开着这样一个又一个啼笑皆非的玩笑。
      
      我苦笑着将伞收了起来，耳边却传来一阵阵悦耳的嬉笑声，住在街两边的孩子们一直在门口守望着，就等天空收回它的甘露，然后在冲洗一新的空气中继续打闹。坝头依然是那个坝头，人也依旧是那一群人，从会走路开始就一直在一起，重复了3年依然没有厌倦，直到大家开始上学，直到大家都有作业，直到大家都明白了男女是有别的。慢慢的开始疏远。最后现在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将会在这个坝头上创造下一个三年。
   
        “其实没有爸爸的巴掌，下雨又为何不可努力的爬上又爽快的跳下呢？”我自言自语道，感觉心中很堵，鼻子很酸。那一段被我刻意尘封的回忆开始渐渐的明晰,因为九年前的我，也和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心纯似水。只是对于现在的我，回忆带给我的只有痛苦，那是一种恨自己只能做到去回忆的剧痛。
   
      每天的下午，是我最期待的时候。因为上午妈妈要教我认字，我可以自由的活动只能是其他时间。当爸爸回来我们准备开始吃午饭时，我就开始眺望窗外，等待着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名字叫做纱纱的身影，楼层高的原因，远远的望去就是一个鲜艳的光点在左右移动。匆匆扒光碗里的饭粒，顶着妈妈5点之前一定要回来的叮嘱，冲下楼梯，一把抓住她的小手，迅速的离开大人的视野。那个时候周围的孩子很少，有了自己的朋友便无心再去认识更多的，所以在那小小的天地中，很快就找不到新鲜的事物。于是整整一个下午四眼相对的情况经常发生。即使如此，我从来没有感到一丝厌倦，每天都充满了期待。纱纱也说她很快乐，隔壁的小胖力气很大，而且很凶，她才不要跟他做朋友。她还说，即使小胖的力气再大，也没有我在她的心目中那么威武，因为我可以把柳条做成笛子，因为我偷偷的在市场上偷了一只青蛙先生把他放回了池塘，因为无论有什么好东西，我永远会让着她。

        我喜欢拉着她绕着池塘一圈一圈的走，告诉她塘中的荷花就是我们吃的莲藕，告诉她蜻蜓轻轻的点一下水面其实是在生宝宝。走累了我们就会找个地方坐下，我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给她戴上草戒指，让她长大了一定要嫁给我。她也满脸坚定的说长大了一定要我娶她。
  
      我们重复着彼此的诺言，直到有一天，我在楼梯旁孤独的等了她一个下午，那个可爱的天使没有出现，后来我才知道，纱纱住院了。住院是个什么概念？我以后还能再见到她吗？我想问出来，又不敢问。看到纱纱在病床上平静的睡着，我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可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我们不会在回到以前的时光了。
  
        第一次的再会是在一个商场里，爸爸带我买生日礼物，我看到了纱纱和她的妈妈，虽然她的妈妈没有注意到我们，但是纱纱看到了我，我刚想迎上前去说一些什么，纱纱却不由自主的躲在了妈妈的身后，我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回到家里我终于忍不住了，放声的大哭，我再也不会有吃中饭时那种期盼的心情了，也不会有机会和她一起围着池塘散步了，更不要说以后做我的新娘了。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一种眼泪都无法洗刷的撕心裂肺。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到了高考的时间，虽然12年来我们一直都在一个学校，却从未分在一个班上，我渐渐习惯了她那及肩的个头说笑着从我身边飘过，我努力使自己不要回头，一次又一次。最后的冲刺，我失败了，与其上不了一本，不如放弃学习。我选择了打工。听到我的决定，爸爸第一次狠狠的给了我一耳光，用被子卷了我的衣服仍在门外，让我马上滚。我捂着滚烫的脸，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使劲的甩上了门，也隔断了妈妈悲伤的哭声。收拾东西的时候却发现夹在被子里鲜红的5张老人头。工作的地方是一家饭店，我负责的是传菜，一天工作10个小时，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区区几百，给了房租便也所剩无几。但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如果我放弃这份工作，我连房租都付不起。我默默努力的工作着，有活抢着干，每天都不迟到。半年一次的领班选举终于等到了，如果我凭着我的努力当上了领班，不仅工作量会
少很多，而且工资也是四位数。听到经理嘴里念出领班名字的那一瞬间，我的时间停止了。我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他，据说是前一天的晚上请经理吃了一顿饭，席间送了点小礼物...
   
        我毅然辞去了工作，我想通了，新领班没有错，经理没有错，错的是我...我..太嫩了。不知为什么，丢掉工作的那天晚上，我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够在我身边鼓励我，也许我就不会那么冲动辞去工作。为了新的工作我每天奔走于市井，每每穿过她那所学校的大门时，总是希望能够看到她的影子，即使我得到的总是失望。

        回到家里，把雨伞撑开放在外面晾着，换下湿透的衣服，随便冲了一下凉便迫不及待的一头扎进被窝。心里下定决心明天，明天一定要找到工作，无论什么工作都行。还有，如果我还有机会碰到她，一定要拉住她，告诉她我的心情。
   
    第二天很幸运，找到了一个临时发传单的小工作，虽然不稳定，但是几天下来的话，下个月的房租没有问题了。我兴冲冲的往回走，不想却在这个时候在校门口遇到了纱纱。我想起了昨天晚上，将抄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伸到一半停住了，我现在算是一个什么？无业青年？街头混混？我有什么资格再去和她说话？一个放弃了家族放弃了学业的人，为什么要去打扰别人清静的世界？对于很多人来说，有这样一段温馨的回忆就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我怎么能再去期待有一个好的结果呢？我把手重新抄回口袋，依然面无表情的和她擦肩而过，当我正在克制着不要回头的时候，胳膊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依旧是鲜艳的粉色连衣裙，只是长大的纱纱更加花颜月貌。纱纱就这样抓住我的手臂，什么话都不说，一直盯着我看。
   
    为什么不上学了。她直直的问我，满脸不高兴。
    我该怎么回答呢？因为考的不好，还是我在装酷。
    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退学？她的声调开始变高
    这件事我谁都没有说。我仍下这句话，甩开她的手，掉头就走，心里却在不停懊悔，明明等这一刻等了那么久。
    她追了上来拉住了我的衣角。今天你不说清楚，哪里都不准去。
  
    她紧紧的拽着我的衣角，和同行的伙伴告别，带我到了对面的奶茶店。我觉得我再也无法忍受，将所有情况都说了出来，所有的。纱纱的眼里含着泪花，埋下头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不理她，为什么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今天的话。她说她以为我真的讨厌她了，所以我才没有和她上同一所学校。我说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在那个商场里。她说那是她的妈妈不允许她再和男孩子玩了所以才回避我的。

      我突然感觉上帝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居然给我开着这样一个幼稚的却有狠毒的玩笑。
      我看着自己的手问她，你还喜欢我吗？
      她说，你还会不会用柳条做笛子啊？
      我说，会。
      她说，在市场上看到迷路的青蛙先生还会不会小心的把他送回池塘啊？
      我说，会。
      她说，你还会不会编稻草戒指啊？
      我说，会。
      她说，那你还会不会说要娶我，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说，不用问了，全部都会。
      她说，那不就完了，虽然我们的外貌和性格会改变，但你的心和当初一点都没有变，你依然是我心中最威武的男孩。
  
    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保证。我不会给你带来...
    啊~好老土的借口啊，就凭这个也想甩掉最重要的承诺？

        当然不能，我不顾店里其他人惊讶的目光，吻上了她的嘴唇